发布日期:2021-07-20
越尘
随近年佛教复兴及信息流通增加,密宗也越来越为人所闻知。但因缺少全面了解,若干传闻与误解不径而走,其中颇有荒谬不经者。中原于密教一直了解不多,自唐朝开元三大士传密教于中土,不久失传,由空海大师带到日本兴盛。明清之间,密宗限于皇室之中,民初诺那,贡噶等祖师为始,红白花黄四教都再传于中原,却又迭逢战乱。随之受法修学弟子虽不少,能继承弘扬者不多。而中原赴藏学密之有志之士又多限于黄教,仅解放前后根造、密显法师所学为红教。再经运动批判及文革摧残,所剩无几。虽自改革开放之后宗教得以恢复,广大学佛人中对密教有兴趣者也多,但是对密教整体有较全面了解者却实在寥寥。
藏传佛教为佛教三大系统之一,自莲花生大士入藏而始。多年来演化为红白花黄四教,传承殊胜,法脉不断。而在发源地印度,自佛法入藏后不久即失传。故藏传佛教保持有最完整的典籍,其独特而殊胜之法要实为大宝藏,不当埋没。融合密教与中土大乘佛法之精华当可为有志超脱轮回,广度有情,明心见性之佛弟子增添无穷法益。在此笔者不惜自暴其短,以对博大精深之密教法藏之粗浅、微少了解,而为此抛砖引玉之文。希望能就密教之见修行,根道果体系,给诸佛友提供一点全面性的初步知识。此外,大圆满法近年屡在各种场合被提到或涉及,然其理趣核心少见详述,误传反倒多见于坊间,笔者将略为浅说。但请注意,密教法典浩如烟海,绝非笔者此文所能涵盖,此文不过仅是粗浅介绍而已。读者还当深入经藏以求深入了解,并续之以实修,方获实益。
一、共同基础
佛法首重建立菩提心。四弘誓愿与四无量心为显密所共。菩提心虽为一切有情之本有,唯因无明轮回串习所复染不得显现。建立菩提心意谓重显,自初发心直至成佛均可以说是光显此菩提心过程,绝非仅仅发愿一至数次即可了的。密教于此强调在日常行为与禅坐之中均要用功,善加养护,务使菩提大愿巩固深入,以为继续修行之基础,并为不同程度之行人设置不同修法。凡遵之而实行者均得建立根基获大利益。如果忘失菩提心之建立即非佛法。
般若正见为开显众生本有佛性的入手处,为行为步入正道之始,亦为佛法与外道之不共,无论显密无不重视。无上密法又称“决定见宗”,可以说就是在见上下真功夫。颇有人以为密宗是观想、结印、持咒而已,此为明显误解。如此事相并非没有,但关键是行人持什么见来行。真正的正见不仅仅是把佛法的道理想通而已,虽然想通道理是必要而且极要紧的基础,然而确立正见实在是修学佛法的难关之一。因无量劫来一切众生妄生能所,执持内心外境,串习已久,若要一下打破串习,放下执着去显现真实,又谈何容易。显密二教对此都有几分无可奈何:串习之力甚强,佛陀在世时尚不能令一切众生皆入于正见,况此末世?然而也非无药可救,无法可施,却总要人自己先肯去改才行。显密二教无不在此设有种种方便以利行人契入,三藏十二部经典无非是般若正见。
佛陀遗教以戒为师,以止恶积善及利益有情为旨,其利益之广大也无须笔者赘述。无论显密莫不以持戒为修行之本。密教犹重戒律,称为“不可怀”,意谓坏即堕落。然而中原人士多对藏传佛教中不忌肉食颇有微词,此亦了鲜不够造成。佛陀制戒系因时地,其原则虽不变,其形式却随环境文化等不同而略有更易。例如佛时,制俯口食为非法,即不许自耕种为食,此亦无非佛陀令弟子专心精进。而至百丈和尚制订清规,自耕自食,又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美谈传世。禅宗之兴,百丈清规功莫大焉,又谁能讲为不尊佛制?西藏地处高寒,气候寒冷,蔬菜粮食生长不易,人民多以牧业为生。如果不许肉食,则民无所养,徒增困扰。故藏地部分僧侣不忌肉食实在是无可厚非。除此之外,汉藏两地佛门戒律并无大异。若干希奇古怪之传闻多系以讹传讹,不可轻信。当思谣言止于智者。至于极少数人破戒毁教,甚至以下流无耻之术投合邪人之所好,却自称密宗者,实为败类,为狮子身上虫,万不可近,更勿为所惑,远离而摈可也。此等败类何处无之?即中土佛门也难免此类现象。与中土佛教不同的是,密教极重视上师与弟子之间的关系,弟子往往尽自己一切供养上师。同样,上师除引导弟子走上正途,趋向成就外,也往往提供弟子修行期间的依食住。此种关系的形成除修行上的依止与方便外,亦与西藏当时之社会及文化有关。
禅定则为力用起处,虽为内外共法但不可缺少。禅定在中国没有在南传及藏传区域那么普及。近年气功兴隆对推广禅定训练不无助益。然而禅定必须在正见指导下方为殊胜法门。反之,可能给人带来困扰与危险,不可不慎。天台教法中的次第及一心三观是极高明的方法,惜后继乏人,近代只闻谛闲法师于此深入。华严之观堪称绝顶,又惜无入观方便传下,致使今人不得其门而入。禅宗是最高明的自性定,自达摩东来一花五叶,多少先贤由此入于实相解脱,诚可赞叹。唯起点太高,末世行人多根器不够,契入甚难,以致宗门冷落。禅宗近年有重振之相,禅宗根基深厚,早已深入中国文化,藏龙卧虎之达士必然多有,还望出山弘扬,再振宗风。而密教之禅定观设机极广,深浅不一,并且效验神速。行人若能依般若正见而勤修习之,则根无利钝,皆为成就之阶梯。但若无正见而行之,轻则执于事相仪规,重则惑于神通成弄精魂汉,更甚者则直种恶因,入地狱似箭,诚为不可不慎。故密教自古不轻传,实非秘技自珍,为防堕落故。然而中原人士学密法有两个难处,一为真师难得而伪冒之徒多有;二为密教之法在达到无上密口诀之前,次第相事细密,汉人生性豁达而疏懒,每易知难而退。而直入口诀部又须具备相当的基础与根器,兼又上师难求,机会不易。惟近代自诺那祖师之法祠吴润江,王家齐二位上师为适应中土大乘根器,将红教之法去取直,稍经前行而直入大圆满。又经钱智敏,朱慧华,黄念祖等上师传下,极为适合中土根器。又,心中心密法自大愚阿舍黎创立,经王相六居士至元音老人而下,其法与红教之法同源,简要不繁,同为适合当今国人之密法。
显密二教俱是佛法,均为利益一切有情而设,故其共同之处不胜枚举。实际上,一切见、修、行之基础均为共有。密法只是广设殊胜之方便以利行人成就。但倘若行人忘失根本,迷于所设方便而曲解,即非密教诸祖本意,是为歧途。故近代的中土密教大德均倡导禅密融会,禅体密用。行人欲修密法,须当以正见为本,寻求合格上师灌顶之后方可。然于合格二字又须十分小心谨慎,实因伪冒者多有,拜之反成堕落之因缘。
二、根道果
根,意谓修习佛法之基础。道,为修行之要门与途径。果,为修行之证量。根道果为藏式说法。近年因由藏文译入经论渐多,根道果亦成为通用词汇。显密二教于根完全相同。一切众生皆具如来福慧德相,佛与众生平等无二。众生只是由于无明遮蔽而不觉,遂落生死轮回。只在开显本具之佛性,则一切众生皆可成佛。所谓佛性,实无可名,不得已而强名之。又名真如本性、自性等等。红教中还称为普贤王如来,本初佛,因其圆具一切,本自如如,不由修得,为一切众生成佛之本。非谓无明有始,遮蔽佛性,以致轮回有始。然而对根的解释的细微不同,可导致后续道上的方便不同。例如天台以众生有性德无修德,因圣行未备故。所以众生较佛是缺少了德修。而依禅和无上密,则众生圆具一切福慧之德,一切无缺。相反,众生比佛只是多了迷幻。积聚如佛之圣行实非易事,须经多劫修习积累。而破除迷幻虽也不易,但在猛力慧照精进之下可以较快达成。故禅宗有见性成佛之功,无上密法有即生成就之便,所以见之一字关系修行甚巨,无论如何强调都不过份。
道即途径,亦为修行之方便。极利根器者无需于此,言下顿悟,不假方便。除此之外,无不需要假借修行以启圆觉。佛教各宗所立方便不同,无非为接引不同根器之行人。然而无不依于正见正信。密教之道次第之设置极详,下文将介绍。
果,即证量,即解脱,即由无明妄执中解脱。由迷幻中清醒而实证本来,习惯叫成佛。然而佛绝非一个神通无边,操纵宇宙的大神,切勿搞错。成佛二字亦非真谛,于第一义中无成佛不成佛。或许有人问,密教中所谓即生成佛果然是释尊之八相成佛吗?此问不解因缘法。须知菩萨下生现八相而成无上觉取决于菩萨之修证,尚取决于娑婆世界众生之福缘,是为依因缘而显现。如果众生福德不足,菩萨即使在娑婆世界修到无上觉,也只能去他方具福缘世界现八相,却不能讲没成佛。时人对各宗派所许之果位争论不休者,笔者持不同态度,认为大可不必争论。于根道两位尚且不明而侈谈于果位。实如盲人摸象不得要领。任它千重推理万般考证,总脱不得是妄念流转,以轮回因生轮回见,而于如来圆觉之海不得入,于解脱无益,又何必多造口业?倒不如在闻思修,戒定慧上下功夫。
三、密教的次第与对应的见
红白花黄四教所设次第小有不同,大致相似。仅就红教体系而略述如下。
修行次第为具体之阶梯,不可不知。密教之道次第并非秘密,相反,希望知道的人越多越好,密法之次第设计周密,环环相扣,递阶而升,行人若要懂,则必须具备对应之般若正见。而学习次第的过程往往也是建立与深化正见的过程。学的人越多亦即学习正见者越多,岂非大大好事!或有人问佛法不二,般若正见又岂有多?实相第一义非在言说,却非借言说不能载道。既以语言文字方便开显,则深浅不一,程度不同。而行人修学时,以正思维渐渐深入,即有深浅程度之差别。
依红教(宁玛),见分七层。前前者为后后者基础。而后后者为前前者深入。至达于大圆满见则见与佛齐。其大致如下:
1.凡夫见。计日常所见为实。
2.外道见。计常计断不一。
3.声闻见。我空法有。
4.唯识见。万法唯识,由依它起性开始,计外界实有即落遍计执。若不迷于外境,知依它起性性空,则修入圆成实性。
5.中观见。一切法由因缘集聚,无自性。此又分二;自续派许诸法于名言上立自相。应成派不许一切自相,只许诸法功能;不许立见,有立则偏,遇见破见,而于破敌中显自宗。故叫“应成”,应敌而成也。
6.俱生智见。
7.大圆满见。又称大中观见。
自声闻见起为由佛所开显,是为正见,但越后越深入。达于中观应成见则穷极思辨,在逻辑上深无可深,争论中已立于不败之地了。故有人以中观应成派为究竟见。然而若依红教则仍不以为究竟。盖因一切知见,凡尚依赖心识之思辨逻辑者,即无法穷尽真理,亦即不够究竟。真正之究竟虽不离言说,却为言说所不能尽,须明自本心之后方可能契入。红教称之为“见宗”,颇似禅宗“见地”。见宗不是思想逻辑,借禅宗的话,叫“见见之时,见非是见”。只有俱生智见与大圆满见,红教许为“见宗”,二者之间尚有细微差别。
以上仅是简单介绍,自不能表达各宗之精义,也不足给读者以深入了解。但般若空性正见为修行之导航,万不可缺。入大圆满口诀部以后更要求见修不二,倘若对空性没有正确的知见为基础,见修不二就不能可达到。故必须广读经典,继之以思维,以立正见基础。何况末世邪师邪说甚多,无正见为基准则不辨邪正,将于修行道上迷误于歧途。此即佛法大行之唐宋时代,人多熟知经论而计于名相不得出,故禅宗以“不立文字”破之。或有人以为修密宗的人不必读经,亦是大误。时人福薄,甚少有人得以长期亲近具证量的大德,并以口耳教授为行止,不读佛典则全无依凭矣。不仅读经,虚心参访亦是建立正见的重要方法。然而也万不可心外求法,以为正见可以由别人给予,自己不必思索,正见实在没有什么偷懒省力的法子可得。但又须指出,修学正见不是做学术研究。佛法是指导人修行的,如果只拿来作学问则难获大利益。学习唯识时如果只顾分别名相,落于繁琐之中出不去,不去反察自心与之相应,则如入海算沙,何益之有?而学习中观时,如果纠缠在精细逻辑之中,欲从穷极思辨之法由俗谛推出真谛,亦同样只见树而不见森林,徒劳耗时而已。特别是古代论师所用的逻辑,许多地方不为现代科学所接受,然而却不影响主旨,须十分小心。一叶障目,不见森林为修学正见之歧途,应当避免。实际上,如果未明本心,未与自性相应,中观和唯识都无法真正学懂。
密教的特别之一是在其各次第中,修法之事相与各程度的正见几乎一一对应,这反映了密法是欲使行人由实修对正见产生直接的体验与认识。依红教之划分,密教中有六个次第。其外三部为事部、行部和瑜伽部;内三部为升起、圆满和大圆满三次第。其中大圆满又分为心部,界部与口诀部。
外三部为东密之主要内容,在日本颇为广泛。在具体的事相方便上,事行二部从外境入手清除无明垢染,与声闻见相应。故行人若不具声闻见以上见地,则无法由此实证。瑜伽意谓“相应”,打破内外境差别。其方便为内外一体皆由观想生起,性空,与唯识见相应。故行人须具唯识以上正见。因修行三部行人国内不多,不多赘述。
内三部之中生起次第,其大瑜伽(麻哈)主要在于世俗谛之修习。一切内外境之生起非如瑜伽乘之观想,而是任运生起。诸境虽现而非实,为幻现,亦为真实空性之显观,与中观自续见极有相通处。故行人至少要具中观自续见方可获实益。圆满次第之修习并非将生起次第之境修饰完满,而是要使行人证入内外境皆一心之显现,一心即法界,虽有种种法生而无自性,虽无自性而无所缺少,故称圆满。极瑜伽(阿努)之意趣如此,与中观应成见极相融合。具体修法上重视气脉,明点。此生圆二次第中包含有极多的心用之法要,圆满次第之修法与中观应成见相结合构成一部极完美殊胜修行阶梯。行者如果依之实行,努力精进,则实证空性实为必然之结果。此外由修习而生的力用为行人于菩提道上帮助众生,积累福慧提供了直接而大力的手段。善用此二部法实为上求佛果之大道,但倘若误用,谬用则自招业果,决非密教之本意。至于有人持之为恶,则下地狱如箭。故乐,密教各派祖师均不轻传。
然而,依红教标准则圆满次第尚未尽圆满。圆满次第之修法虽与中观应成见极相融合,仍未能脱离分别抉择。而此分别抉择在甚深道上仍为极细微障碍,须由大圆满次第来完成究竟不二。
四、大圆满次第
广义的大圆满次第包括了前行与正行。其前行部分多为培植见宗而预做准备,或为清除细微障碍,包括若干深埋心识深处而自己很难,甚至无法觉察的障碍。其力用与圆满次第相似,甚至过之,故也不广传。要注意的是有许多极高妙精微深入的修法,十分殊胜,得之不易,若细分起来,仍是大圆满前行。例如近年有人西行求法,得授法要而归,以为已得大圆满法。实际多属大圆满前行或加行。前行与正行的分界为,凡确立及护持见宗以上诸行,为正行,否则尚属前行。如果根据所闻前行部分,则易于低判了大圆满无上法要。又有人以为密法其见不透彻,不如禅宗。此多因了解不足而来。由于历史及地域原因,红教法典译成中文的不多,中土人多无由得知。所幸一篇开显大圆满见的法宝,由藏地四教共仰的龙钦巴大师所作的《实相宝藏论》,已由郭元兴老居士翻译为中文,有缘者可以一阅,看看是不是与禅宗不一样。实际上红教对修大圆满正行于见上有极高要求,特别是重实修实证,光是在语言文句上,思维逻辑上能得过的知见还不够。必须要见心不二,见修不二方可得入口诀部正行之门。或问,要求这样高岂非没人能入手了吗?倒也不是。对已具备必要基础之人固然可以直入正行,即使稍有不足,红教设有方便,可以向上接引。但无论如何,大圆满正行要求行人于各方面均有相当好的基础,却是不争的事实。
当行人正见已具,又于菩提心,禅定等均具必要基础(注,此条件并非苛刻,许多人可以做得到),如果又有缘得具证量之上师传授,则入于大圆满次第。又若无有,须等清除细微道障,则入于正行。大圆满之“大”字,非谓大小相对之大,而谓无相待,不二,绝对。其正行是为行人遣除一切对待,分别,意度及作意,直入实相。故正行之中,不观想,不持咒,不结印,不系念于三缘(乐,明,无念),不执于四喜,就连圆满次第所修的气,脉,明点,细身亦在遣除之列。行人初入时,会有无从下手之感。
大圆满内分三部,《大无上庄严论》云“诸诗心者为心部,持虚空者为界部,若于道上无修治,此即口诀部心髓”,其中又以口诀部最为猛利,直截了当。心部者,即心而起心性自然智,故于本觉智有所变异。其法要与大手印颇近,然大手印用持印对境,而心部直判境即心性自然智,亦即空性,本净无染,故更直截。界部者,直判一切俱为法性普贤界,更无其它。此部特生光明,以远离缘虑之要安住明空双运。此二部已极殊胜,然依口诀部判之,心部尚属意度,界部虽不执,仍不免流于意度。不如口诀部直契远离能所,轮涅不二之无分别本觉智法界空性。须要附带指出的是,除极上上根人外,无论哪部行人在起手处都不离作意,而在道上才遣除作意。若初不起作意则不免任病,而中途不予遣除则又落做病。
口诀部又分二,前一部分“且却”,汉译“立断”又译“般若定”;后一部分名“妥噶”,汉译“顿超”又译“当体用”。其重心在且却。以下当对口诀部行人所须备之见行略加叙述。
五、且却
且却一向为不传之秘,历史上每代祖师往往仅口耳传于三数个具器弟子而已。然而近年来门开稍阔,已有阐述且却之英文书籍出版。但受英文译者程度所限,各种译文水平高下不一,间有谬误。反观国内,中译本尚无多见。佛法兴盛于中国逾千年,中土人多具大乘根器,岂有我中土行人反而不得见此殊胜法要之理?笔者几经犹豫,终下决心为介绍。限于程度,所述或有未尽准确之处,愿有具眼,具证量之大德为之指正,则无谬之法广布中土,大众幸甚,笔者幸甚。
对真如佛性,红教从三个方向开显。三者是一,一亦不立,分三而说只是方便,真如之本质有人译作“体”,是为空性;真如之本性有人译作“相”(不太妥当,易生误解),是为朗然自照之本觉智;而真如之显现有人译作“用”,是为法界万法。行人若寻“显现”而修,即几乎不可避免地落入对待,极难顿超能所,但易于上手,是为渐行道。如果行人真趋“空性”而修,则为真如门,最顿最速,但因空性不可被观察,自性不可得,除极上根本之人不得入门,无处下手。唯有依本觉智而行,入手稍易,又不迂回,此即俱生智见之方便,与禅宗之“即心即佛,非心非佛”异曲同工,但这里不可将六识思维心误作本觉智。本觉智朗然自照却也不是光明相,但与禅宗之“自性”,“本心”全无二致。
前面说过,唯识,自续及应成见均为正知见,但大圆满正行却要求行人具备俱生智见成大圆满见。红教特地将后二者称为“见宗”以示区别。古德云“当下一念显空性,少物微尘不可得,顿超能观与所观,我得如是之见宗”。实际上,当唯识见与自续见得以与心地相合即成为俱生智见,而应成见与心地相合则成为大圆满见,又称大中观见。要与心地相合,行者须明本心,与仅由思维逻辑所成之见本质不同。禅门有类似说法,称仅由思维而得之见为“由阴界里捞得”。就彻底而言,俱生智见较大圆满见有一尘之差,但在接引人上独具便利相对易入。而行人在且却正行之中必然将俱生智见趋入大圆满。倘若直接由应成见上手,因只破不立,行人非具十分猛利之根器不得易入。
且却为无相法,虽无具体之行法却大致仍可分为两阶段。第一阶段中为破除第一个难关--体悟本觉智,确立见宗--而设,尚非真正正行;第二阶段为且却正行,却又无可言说,强说,则为让行人“修学无住行”。
1.入手阶段。若行人已明本心,可跳入下文确立见宗处。这个“明本心”可以依禅,依密,依因缘而得,均无不可。若尚未体悟本觉智,大圆满口诀部的殊胜方便是,可由具证量上师直指开显。然而也不可存偷心,以为可依赖上师给予,如此则为心外求法,反不得悟。所以在上师直接之下多有霍然而朗之学人,也有时经数年屡指而不得者。此多为基础不齐,正知见建立不够全面,不够“正”者。总之,定要明白本心方可进行下一步。
既体悟本觉智,上师复考核。让学人将过去学会的关于空性真如佛性的正知见与本觉智相互印证,检查是否有不合处。若有不合,前必有误,须详细检验校正,甚至彻底重来,直到一切无误,以防所悟不真。此一检验极重要又行无定则,本身即是让学人将正见与本觉智之体悟融合不二的方便之一。若无此校验,行人以后易落细微常见。若一切无误,学人则开始体悟到本觉智即空性,两者不二。此时,上师让学人放下过去所学的一切知见,而代之以对空性本觉智的直接体悟,从而成立“见宗”。这很象人吃了糖以后,先前所学对糖的知识,如“白色晶体,溶于水,有甜味”等等,全被对糖的直接体验所取代。不过这种直接体验很难转他人,强要说则又成为“白色晶体……”等等语言文句了,没吃过的人不知所云,吃过的人一听便晓。这种集知识与体验为一体,不再依赖思维逻辑而对空性本觉智的体悟,即为“见宗”。在这一过程中,预选建立般若空性的正知见是必不可少的,否则见宗无由建立。但仅仅正知见又是绝对不够的。此一阶段大约相当于禅宗的“得个入处”。
2.正行阶段。正行无相无住。行人初得见宗,利根者一了百了。余者,因无始串习,妄心攀缘不止,不能无住,行人正是要学个无住,可是无住又怎么可以修学?修学即非无住!于此上下不得进退失据处,口诀部亦有一融合智慧与方便为一体的台阶:保持见宗不失即自性定。这里,不可忘失的是见宗而不是知见。见宗不是相,不是念,不是缘虑,不是推理逻辑,不是分别诀择,说似一物即不中。但是见宗既不异于空性又不异于本觉智,不失见宗即是住于无可住之空性之上,正上修学无住,其妙处须细心领会方可体察。开始保持见宗不失时离作意,后渐遣除。实修于此之人将对无自性义产生亲切体会,本觉智日益朗照,光吞万象,而对佛陀之教诲,渐渐亲知其不谬。此阶段实为关键,行人在对“不失见宗”稍加熟悉和稳定之后,必须在座下日常万物之中时时刻刻行持。正如第三代db法王所言“明白本心尚不甚难,难在护持不失”,连六祖也须十五、六年保任。然而这种行持实为成就之正行,见修不二,见行不二在此得到实行,诸佛菩萨无边神通大用以此为基,三身五智由此开显。故《椎击三要诀》开宗明义,以三句话总括为“见宗广大无有量,定即智悲之光明,行即如来之芽苗”。此非仅指三位祖师之名号,实已将口诀部之要领包括无余。顺便提一句,“椎击”为“卓钦”的音译,藏语之中卓钦意为大圆满,椎击二字在汉文中又有“棒喝”之联想,甚妙。当在动境中离作意而见宗不失时,则进一步体验无生义,转入起用。
为帮助初入且却之行人检查自己进度,口诀部将且却正行分为三种进程。这不仅对且却行人,对光明大手印及禅宗得入处后行人也都极具参考价值。
(1)识妄即止。行人初得见宗,常在忘失中,执于迷境,每当发现则需猛力,才得提起见宗。然而旋得旋失,反复不已。提起之时,因作意猛烈,妄念必须顿止,此即识妄即止。古德述及牧牛时有云:一回入草去,暮地牵将来,正可为此写照。上阶段稍加巩固后,行人如果去看公案,可以看懂些,因见宗已立。但若上禅堂应对堂头和尚,也许应得一二句,几句后必随言句而去,失宗。要吃棒,自救未得。
(2)蛇结自解。蛇不怕被系成个结,它自会解开。功夫渐深,见宗可保持较久不失,其间作意已弱,失后再提也不花力气。在不失见宗之中,思想可以起起落落。当其起,如云生于空其来无相;当其落,如云散长空其去无所。自起自落不碍虚空之广大清朗。此时行人对无自性义体证真切,于无生义如雾中看花,虽见不切。此时如果应对禅门宗匠,行人不时或可出惊人之句。然而,脚跟未落时,时有失宗,尚须努力护持。
(3)贼入空屋。湛然常在须作意,本觉智虚明自照光吞万象。思想起落,内外诸相,随机应对等等,不过是因缘聚散,无能再起迷执,如同贼入空屋无能为害。唯于无生义虽得,只是尚未圆满,还不能行同诸大菩萨,于渡生中起无边神通大用。然而堪为人师,住持正法,引导后学。此时之修士本觉智亦不立,入于大圆满见,启大圆满觉之门。
上述三进程后,修士分两路。一路转修妥噶,下面谈;一路仍依且却。进一步的情况非实证之大德难加言诠,笔者无力介绍。但其必然方向是趋于空有圆融,空有双超之圣境证量。
总之,且却之正行以“见宗”为核心(切勿于此执实有),凡护持不失的任何行,均为正行。反之,即为歧途。例如无念,禅坐之时若无念而不失见宗为极殊胜之正行。若仅无念,见宗亡失,即为禅家所讥“在黑山鬼窟里做活计”。又滞于蛇结自解处,倘若以为“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每一念”即是,则为大误。此仍六识思维心之用,只是稍为精细些,离趋向解脱甚有距离,万勿自误,而于无上法要续生诽谤。但倘若于每一念起落之同时,体悟其空性,则正是不失见宗的另一说法,为极殊胜行,可见,正行与否差别细微,故而禅德有云“毫厘相差,天渊相隔”!不可不谨慎。
六、妥噶
妥噶为口诀部之顶。修士虽依且却可以上求佛道,但多数会在适当时转修妥噶,因妥噶极其迅速猛利。历史上许多大成就者于且却上化的时间常为妥噶的五到十倍。妥噶是为空有圆融,即相即空的圣境证量,同时完全脱离分别抉择及作意痕迹。然而,行人若无且却基础,即不可能修妥噶。即使使用些技巧,修出些相似景象,因无自性定,也非真实,不可自欺。“化虹而去”之说也不很准确,虹光身所表证者应为无来去,非去来今。
大圆满口诀部介绍到此。笔者虽仅略涉皮毛,大概也可看出其殊胜难得。但此文用做增加点知识则可,用以试修却万万不可。密法修行非具证量上师灌顶不可,时至末法,此等明师可遇而不可求。读者切不可因心急而乱拜师,致为伪师骗子所误。其实分别骗子不难,只要看他的见与行即可。
七、大圆满与禅
在密法中大圆满位居极顶,然而与中土教法关系如何呢?历史上藏地曾有许多对“和尚见”的批判;批判一种由一位禅宗大德带入西藏的教法。国外现今有若干自以为中观应成见的,至今仍好为此种批评。然而红教不同。数百年前,红教中兴之祖,著名大成就龙钦巴尊者(龙钦心髓即由他传下)在《实相宝藏论》中明白说道:“大阿舍黎和尚所说,劣慧之心所不能容。于实义中如是而住,诸下乘人于秘密法心不能纳,遂起诽谛”,可见评价禅宗教法之高。当今红教法王贝玛诺布更明确说:“大家不要以为大圆满法在汉地没有传,历代以来中原依大圆满而修到佛位者,有数千人之多”,这当然指的是禅宗。不仅评价高,干脆已认同禅与大圆满实为一家了。
本质上禅与大圆满实无二致,若硬要究其差别由有两处。其一,在开示后学时,禅宗为防人落边见,多用遮的方式间接表达,技巧上有点象中观应成派;而密教为接引更广根器之行人,多以开显的方式明讲,其实禅宗于“第二峰头略露消息”是同样的做法。在这一点上,密教反而“显”,显教反而“密”了。其二,在引后学明自本心时,禅宗稍侧重于六根门头悟取,而密教侧稍重于在深入正定时现量。然而,两者于此均不偏废。只是今在末世,禅门高峻难入。而密教广设方便,不论何人只要自己愿意修,密法之中必可找到适合的次第,故应机广大。然而禅密均是无上法,合则两利,可为复兴中华佛教创造新局面。故当今中土密教大德,如钱智敏,朱慧华,黄念祖,元音老人等诸上师,无不倡导融会禅密,禅体密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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